1934年,正当第五次反“围剿”进行得异常激烈的时候,中共中央决定由原红七军军长张云逸率领一支300多人编成的西行支队,去湘鄂西工作,张云逸任这个支队的司令员。当部队行军至赣南一个大山谷隐蔽休息时,突然遭到数倍于我的敌人包围。激战4个多小时,支队才突出重围。这时,张云逸因连续急行军和紧张的战斗身体不支而病倒了,上级指示把张云逸留在“中央苏区”之一的广东省南雄县境内的北山“红军游击队医院”(有资料说是红军休养所)养病。此后,张云逸在南雄北山以坚定的革命信念和高度的乐观主义精神,一面养病,一面领导游击队坚持武装斗争,度过了130多个艰苦的日日夜夜。
南雄北山属大庾岭山脉,位于南雄的西北部,扼南粤与湘赣之要冲,地形复杂险峻,为古今兵家必争之地。山上,是一片片的原始森林,松竹遍地,茅草满坡,野兽成群出没;山外,广东军阀陈济棠部队层层封锁,频繁地搜山“清剿”。1933年初,随着革命形势好转,南雄北山游击根据地的扩大和游击队伍的发展壮大,北山红军游击队医院在内的各种后勤保障机构应运而生。
1934年,北山游击队负责保障来北山根据地指导工作的中革军委副参谋长、粤赣军区司令员张云逸的安全,并按照中央的指示,通过红色交通线接回了90余名红军伤病员到北山红军游击队医院休养,其中有几十名伤愈后参加了北山游击队。在南雄北山,一同留下的还有其他伤病员,加上警卫员、挑夫、随同医生,共23人,只有4条短枪。当时,张云逸和战士们一样,除了一身破单衣外,其余的粮食、背包和用具都在突围中丢光了,困难是可以想象的。而张云逸这时又重感冒并发大叶性肺炎,体温上升到40℃以上,时有昏迷,病情十分严重。医生欧阳山和警卫员小张都焦急万分地守护着他。
张云逸病成这样,随同医生欧阳山苦于没有药品,焦急万分。然而,张云逸却安慰着同志们:“我的病不要紧,既来之则安之,不必着急,慢慢就会好的。”歇了歇又鼓励同志们说:“‘天无绝人之路’嘛!俗话说,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同志们多多想办法,再大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为了治好他的病,医生欧阳山发动大家献土方,采草药。这些土方草药还真灵,张云逸的烧终于退了下去,病情渐渐好转,同志们都为此而庆幸。
部队初进山时,由于没有及时与地方党组织和游击队取得联系,造成缺粮。张云逸带领大家采蘑菇、挖野菜充饥。蘑菇和野菜是用清水煮的,别说油,连盐也没一粒,又苦又涩。张云逸同志首先盛了一碗,带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风趣地说:“大庾岭是个大聚宝盆,吃的东西可丰富啊!”他将碗一举说:“你们说,这‘山珍海味’,是不是老天爷对我们的优待呀!”逗得同志们一阵开怀大笑,野菜不知不觉下了肚。不久,中共南雄县委书记李乐天(后任粤赣边特委书记,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获悉张云逸在南雄北山养病的消息后,派游击队带着菜、米、油、盐上山,对他们的生活与安全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为了防止敌人搜山时发现目标,张云逸叮咛同志们不要搭棚子,大家都在大树底下露宿;每天的饭,趁早晨大雾弥漫时全部做好;每星期或10天转移一次。张云逸同志体弱,医生欧阳山看到他和年轻人一样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于是背着他搭了一个小小的草棚。他看到后赶忙制止,严肃地对欧阳山说:“我和同志们患难与共,你不要让我搞特殊!”于是这个小草棚就只好当作临时的简易伙房用了。有一次转移,张云逸还在发高烧,警卫员和挑夫要背他,他说啥也不肯,执着而恳切地说:“你们不要管我,快去背其他的重伤员吧。”说着便柱起竹棍,迈开了不太稳的步子。沿途,溯溪涉水,攀崖爬坡,张云逸不知摔了多少跤,但他每次摔倒了都爬起来再走,坚持不给同志们添负担。
张云逸大病过后很消瘦,眼珠凹陷,显出大大的眼眶。一次,同志们好不容易为他买到一斤多白糖,他这个一勺、那个一勺都分了。只给自己留下一点儿,冲上一杯开水,欧阳山以为他该痛痛快快喝下去了吧,哪知他轻轻呷了一口,急急忙忙三步并作两步地给老炊事员送去。为了给张云逸同志补补身体,游击队的同志费了几番周折,特意弄来一只鸡,香喷喷的鸡汤送到他面前,他接过来往大锅里一倒,一边用筷子搅动,一边喊:“来,咱们有福同享吧!”这时一个同志急了,指着他颧骨突出的面庞,略带埋怨地说:“您老这样,我们可有意见啊!”张云逸同志一手叉腰,一手拍拍胸膛,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地说:“看,比你们不差!像我这样的身体,阎王爷是不会要的,哈哈!”几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每到一个新的宿营地,张云逸顾不上自己休息,总是首先逐个查问重病号的情况。为了让炊事员多休息,他不是拾柴、烧火,就是煮饭、炒菜。同志们亲切地称呼他“老炊头军”。本来,欧阳山是他的保健医生,他却叫欧阳山多去照顾其他的同志。一天下午,欧阳山正在给一个伤员洗伤口,在一旁放哨的管理员老何突然使劲拽欧阳山,欧阳山猛一抬头,只见敌人只离他们十几米了。一个家伙大声喊叫:“有共军!抓活的!”远近的敌人也都叫了起来,看样子大概有一个连的兵力。几个游击队员不顾一切地穿过几十米宽的沼泽地,朝对面山背跑去,引开了敌人,敌人东跳西蹿也没有搜到游击队,乱放了一阵枪,悻悻地撤了。天黑后,同志们摸回来。张云逸上前一把将欧阳山抱在怀里,问长问短。同志们也高兴得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这半天,首长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敌人一走,他就派人寻找你们去了……”是啊,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张云逸是那样镇定泰然,但同志们遇到一点情况,他却那样紧张着急。望着首长慈祥的面孔,欧阳山激动得好久说不出话来。
张云逸是广东海南岛人,方言口音较重,但同志们能听懂。他说话时常习惯地摸摸胡须,做各种引人注目的手势。他几乎每晚都给同志们讲革命故事,大家簇拥着他静静地听。银白色的月光洒满树梢,落在身上。张云逸用大芭蕉叶啪嗒啪嗒地驱赶着蚊子,讲到第三次反围剿中,红七军和兄弟部队遵循毛泽东同志的战略战术,回师千里,5天打3仗,三战三捷,活捉敌师长的生动情景时,津津有味,喜形于色。
10月,中央红军向西南转移的风声传到山上来,一向笑呵呵的张云逸变得深沉了,有的同志感到前途渺茫,提出“我们怎么办”的问题。张云逸则透彻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讲革命必然战胜反革命、革命低潮必定让位于革命高潮的道理,用很多通俗的比方来教育同志们。他把手有力地朝前一挥说:“革命就像大海行船一样,不会是一帆风顺,总会有挫折,但这是暂时的。蒋介石一定被打败,革命胜利的目标一定能达到!”听了他富于哲理的分析,望着他坚定的神态,同志们有了主心骨,觉得光明就在前头。他还提出:“如果我们回不了部队,就和游击队联合组成粤北纵队,就地坚持武装斗争,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这个计划,由于后来中央指示同志们归队,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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