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士灯原信
新近开馆的中国人民大学家书博物馆是我国首个家书博物馆,现收藏各类家书5万余封,从明末清初至21世纪,一封封家书展现了四五百年的社会风云、历史变迁。其中,红军家书仅有十几封,格外引人注目。这些家书,或表达思亲念家之情,或陈述抗战救国之志,或缅怀牺牲的战友,一行行滚烫的文字背后是一段段难以忘怀的往事。
大家都是为着抗日的
长征时期,条件极其艰苦,人员伤亡巨大,写家书难,传递家书难,保存家书更难。经过长征幸存的红军到达陕北后,有了相对固定的驻地,特别是随后到来的第二次国共合作,政治气氛有所缓和,便开始与家里通信,因此这时期的家书有些留下来了。家书的作者往往迫不及待地告诉家里自己的近况,并且询问家中亲人的情况,钟士灯就是其中的一员。
钟士灯是红一方面军第一军第四师十二团第三连的一名战士,他现存的一封家书写于1937年4月30日,从家书内容可知,他已经与家中取得联系:“但是,自三原与家通信一次,也未曾〈知道〉家内接到了〈没有〉?现在也未见回音来,可不知家内怎么样?”他告诉父母亲自己在“陕西栒邑县太峪镇驻房〔防〕,衣食住行是很平安,请你〈们〉在家不要挂念。”(受文化水平的限制,红军家书中错、漏、别字较多,为便于理解,本文作者作了一些校改,〈〉内为补字,〔〕内为改正的字,[]内为衍字,下同)。
钟士灯的家乡在江西省雩都县(今于都县)桥头乡,这里是原中央苏区根据地,也是被称为“长征第一渡”的中央红军长征的主要集结地和出发地。1937年3月钟士灯所在的红四师从陕西三原开赴栒邑(今旬邑县)练兵。作者写这封家书的时候,抗战还没有全面爆发,红军尚未改编为八路军。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正在谈判,进行第二次国共合作。钟士灯告诉父母:“我在外,大家都是为着抗日的,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庭,为着自己的未〈来〉做事。不过,现在说起到达北方,使用〔实行〕国共合作、释放一切政治犯,联合〈了〉许多抗日友军,国家已经和平。”1937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命令: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同年9月1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按全国海陆空军战斗序列,将第八路军改称为第十八集团军(此后仍沿称八路军),朱德改任总司令,彭德怀改任副总司令。
1937年9月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次日,蒋介石发表谈话,指出团结御侮的必要,事实上承认了中国共产党在全国的合法地位。至此,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正式形成。钟士灯的这封家书虽然只是一封普通的民间家信,却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一个实物证明。
我梦见妈妈和弟弟
老红军刘中新早年参加红军,经长征到达陕北。1937年5月在国共合作的形势下,他曾给家里写过信,并且收到了回信。抗战全面爆发后,刘中新所在的部队改编成八路军115师,他先后在师政治部和343旅工作,并随军开赴山西、河北抗战前线。这期间他给家里写了几十封信,却始终没有接到家里的回信。1938年7月17日,他按捺不住思家的情绪,又给母亲写了一封5页的长信,其中说:
“在前天的夜里正在睡安〈稳〉觉的时〈候〉,忽〈然梦〉见了我的妈妈,妈妈以竟〔已经〕老得不像了。我就大喊起来,忽然喊了一声,同我在一块儿睡的同志听着了,他就叫惺〔醒〕我问我喊什么,我当时也说不出,仔细一想,原来是作了一个梦。
到上午吃把〔罢〕午饭的时候,我正在房子里卧着看书,忽然有一位同志说道:送信的来了!我听道〔到〕了就连忙跑到外边去看,我见有好多的家信,我看了半天都是另〔别〕人的,原来没有我的一封。人家接到了家信,把家里的情形都知道了,可是我的家里也不知什么样子,也不知我母亲和我弟弟的身体如何?夏季的收程〔成〕什么样子?希望你接到了此信速速回知为盼。”
刘中新非常关心战友的情况,他在信中跟母亲说:“我以前在家中出来的时候,一气〔起〕出来了三四拾〔十〕个朋友,现在也不知到何处工作去了,我在这里连一个也没有见到,也不知道咱们那里有回去的没有?你如果来信时完全说明为盼。”这三四十个朋友都是和他一起参加红军的,经过艰苦的长征,能够活着到达陕北的,应该不多。据了解,刘中新的家乡东固曾有2400多人参加红军,占全区总人数8000人的24.29%。由于当时东固区扩红支前工作做得好,全区青年踊跃参加红军,出现了整营(二三百人)整连(一百多人)去当红军的喜人局面。1930年10月攻克吉安后,曾有一次性两个营(500多人)参加红军的盛况,因此东固区曾被评为中央苏区一等模范区。据1934年的统计,在主力红军长征后,东固区青壮年劳力不足400人。新中国成立后统计东固区有名有姓的烈士达1400多人,无名烈士就更多了。
这封家书采用的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信纸,朴实的文字中凝结着浓烈的思亲之情。刘中新有幸完成了长征,参加了抗战,后来的情况如何呢?据其亲属讲,他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还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并寄来一张穿军官服的照片,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未能与家人联系上,这张照片后来也下落不明。因此,寻找刘中新便成了全家人一个盼望了几十年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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