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急故垒，
游子赋还乡。
景物依稀是，
秋水远山苍。
——萧军

1）
一长队骡马车
像沙漠里的骆驼群
蜿蜿蜒蜒
驶出延安
山高路远

它向东北进发
日冠的战刀折断于八月
毛泽东运筹在窑洞的灯下
收拾创伤的河山

“胜利秋风战马骄，
旌旗影动闪枪刀；
漫夸铁甲师无敌，
直捣‘黄龙’路匪遥。
行见‘金汤’成败垒，
窃怜覆卵碎完巢！
惊闻捷报浑如梦，
痴立山头看火烧！”
日寇投降之日
延安百里沸腾
欢歌撒山丘
篝火照夜空
萧军放下诗页
攀上另一座山峰

十一月
寒风卷过高原
萧军一家夾在行进的队伍里
心如涛飞
情似浪卷

东北！东北！
白山在召唤
东北！东北！
黑水在召唤
这是一次响应的壮举
“到生话中去！
到火热的斗争中去！
滚一身泥巴！
作一位有出息的文艺家。”

内战还在大地潜行
文艺是高天的隼鹰
毛泽东撒出延安灵魂的火种
去民间耕耘春天
还是马的风采
还是马的脾性
萧军站在急流之畔
扯下衣服，跳下去
游进风急浪涌

别了，延安
别了，桥儿沟
别了毛泽东
行前与毛泽东的告别
话珍重，情也暖
在大路口与毛泽东握别
是接过一只接力棒
也是火把
萧军暗想续写“八月的乡村”
星火已在胸膛点燃

2）
快捷的行动必须留下负重
留在张家口的妻儿啊
生活得怎样？
迢迢千里风烟
哪一段不写着相思
莽莽万重霄汉
哪一处不烙印着挂牵
在这里
我必须晾晒爱情
足以支撐生命的爱情
旧的一页已成过去
新的玖瑰依旧火红

一颗心先走了
另一颗留在张家口
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女
两颗心多像夜空的星斗
一样璀璨
相望相映
鸿雁穿梭
尺素传情
他们在路上互慰
他们在梦里相逢
你念她想
心心相通
你扶她搀
走过暮雨朝阳
“五月春残暮雨迟，
萧条客舍欲何之？
遥怜儿女家千里，
忆是宾朋共一卮。
剪烛有心难为烬，
裁笺无计写相思！
低眉吟罢江郎赋，
梦断关山午夜鸡。”
——寄自途中旅舍

遥望的妻子收到了
又有了一夜的温暖

“客路思家午梦残，
凉凉踽踽不成欢！
恩情小试别离后，
书信初传辗转间。
影里依稀儿女小，
床头犹念被衣单！
他乡尽有闲花草，
松柏幽香爱故园。”
——寄自承德文联宿舍

真是幽幽爱人意，
通篇皆是怜子情。

有一种情愫来自远古
它在《诗经》的关关睢鸠的啼鸣里
它在春蚕化蝶的绝唱里
在声音的尾部
一些人接续了
诠释着爱的
至真
至纯
至美
以及永恒

此时，一个苹果滚出诗页
绽着甜蜜放着光芒
它从信笺里滚出
飞越边关晓月
擦亮爱的火焰

又是一封家书
小鸣学习得奖了
感动了路上的父亲
生话匮乏，一个小小的苹果
是心头的最大奢望
妻子信中不只一次写道
设法买到
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给小鸣一个奖励

我多么心切
纵身来到他们身旁
让我做一只鸿雁吧
往来于大漠边关
以更快的速度
抢下更多的时间
满足爱情的急渴
缓解他们的思念

我多想做一个隐形人
一个隐形的生有三头六臂的人
日夜守在她的身边
帮她收拾家务
帮她带领三个孩子
晚上为孩子起夜把尿
白天带孩子爬山
把文具给我
……教孩子识字
把厨具给我
……为孩子做饭
她太累了
一半在路上
一半在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