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老战士周淑玲。 (照片由李勇提供)
提示
采访周淑玲可谓一波三折。由于春节之后的一次肺内感染,已经98岁高龄的老人家一直住在医院里。周淑玲的小儿子李勇考虑再三,在采访的前一天决定由自己来讲述父母的革命故事。
不一样的“九一八”
李勇的母亲周淑玲,老家在黑龙江省宝清县三道河子,“九一八”事变爆发那年,周淑玲只有11岁。幼小的她亲眼看见日寇残害村民,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就在那时,周淑玲的心里种下了对侵略者仇恨的种子。之后,周家祖孙三代都参加了抗联,家里成了抗联队伍的地下联络点,在抗击日伪军的战斗中,先后牺牲了7位亲人。李勇说,母亲每次说起“九一八”事变后家乡遭受的苦难,眼神中满是痛苦。
李勇的父亲叫李铭顺。在李勇心中,父亲是战争年代能冲锋陷阵、和平年代能默默耕耘的大英雄。“九一八”事变爆发时,李铭顺在东北军吉林军区二十六旅六七五团五营二连当兵。他所在的团驻防在牡丹江南的铁岭河一带。李铭顺在回忆录中记述:“事变的消息传来后,东北军广大士兵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与日寇决一死战。东北军士兵大都是东北人,一听说日寇占领了自己的家乡,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有的流着泪找到营长、团长,诉说保家卫国的决心,要求开往前线消灭日寇。”
当时日寇很快占领了辽宁、吉林两省的主要城市,又到了哈尔滨。东北军的战士们恨得咬牙切齿。李铭顺认清了国民党不抵抗的现实,逢人就讲自己的革命观点,很快,军营中形成了一股坚决主张抗日的力量。不久,李铭顺以出早操为名,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出了村子。这支自发抗日的队伍战斗在万达山区,驰骋在三江平原上,同日伪军进行激烈的战斗。
最难忘的两件事
与父亲直接杀上战场相比,母亲抗日是从做地下情报员开始的。李勇告诉记者,母亲15岁时开始为抗联传送情报。
在周淑玲的记忆中,有两件事是她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是有一年秋天,三叔扛着一个大麻袋回家,并把它放在房顶藏了起来。三叔前脚刚走,日本兵后脚就到了。他们没找到三叔,却抓住了四叔并百般折磨他,要四叔说出三叔的下落。当时周淑玲意识到这事肯定和那个麻袋有关。她爬上房顶,打开麻袋一看,里面全是炸药、手榴弹和抗联的红袖标。身体单薄的周淑玲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拖带拽把麻袋拖到屋后藏了起来。没找到三叔、也没找到麻袋的日本兵走到门口扇了周淑玲两个耳光,算是泄了愤。虽然挨了打,但听说麻袋里的物资被运到了抗联三十二团,在战场上派上了用场,周淑玲心里高兴极了。
另一件事发生在有一年冬天的傍晚,周淑玲在自家附近发现了十几辆日本卡车。警惕性很高的她躲在山头仔细观察,发现车上装的是被服和弹药等物资。当时抗联的斗争条件异常艰苦,这些物资若能送到抗联战士手中,那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周淑玲赶紧将情况报告给抗联领导。第二天,埋伏许久的抗联战士在伏击战中击毙20多个日本兵,缴获了不少物资。
后来因为汉奸告密,日伪军把周淑玲家的房子烧了,周淑玲为了躲避抓捕来到抗联第三军。这期间,周淑玲先后得到父亲、三叔、五叔战死的消息。尽管亲人的牺牲让她悲痛欲绝,但周淑玲一直认为,中国绝对不能被日寇占领,为了反抗侵略,牺牲生命也是值得的。
1938年,在抗联第三军,周淑玲与志同道合的团长李铭顺结为夫妻。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们先后失去了两个孩子。
经历一次次生死考验,周淑玲始终坚持着。1939年11月,他们撤到苏联。日本投降后,夫妇俩终于回到了祖国。
和老战友的通信见证了历史
李勇说,战争年代,母亲与不少人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现在,仍在世的老朋友不多了,一封封早年的信是他们在硝烟中奋勇前进、在和平年代无私奉献的见证。这些信,周淑玲一直珍藏着,每当回忆往事时,她总会把信拿出来,认真地读一读。
李勇在老红军白如海的回忆录中看到一段对父亲的介绍:
“李铭顺在苏联对日作战中,他跳伞到牡丹江桦林日军后方,侦察到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向苏军报告,苏联红军派轰炸机将该地日军设施全部摧毁。”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勇对父母越发崇拜。跳伞侦察的事,父亲从未向儿女说起过。当时侦察条件之危险,设备之简陋,可想而知。没有导航、没有定位的侦察,如果正好跳到敌军的视线范围内,就是死路一条。“父亲选择跳伞侦察之前,一定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李勇动情地说。
李勇向记者展示了一封白如海于1993年写给母亲的信。信中说:“我们老了,回忆过去,要珍爱过去。对下一代人,不要忘记老一辈人的心血创业。”
通过母亲与战友们的通信,李勇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吃过那么多苦的父母能够做到一生刚正不阿,光明磊落,艰苦朴素,以身作则。他希望,今天的中国人在珍惜幸福生活的同时,也不要忘记那些曾经战斗在白山黑水间的英雄们。
延伸
爸爸妈妈的老物件
周淑玲家住在沈阳市和平区一栋老房子里。与楼的外观一样,家里的装修一看就有年头了。地板已经黯淡无光,家具也相当陈旧。
在客厅里,周淑玲的小儿子李勇给记者看了一些年代久远的物品。
一张地图。一位爱国作家在日本档案部门找到这张地图后,复印下来送给了李勇。地图上写有“昭和十六年五月三十一日关东军参谋部调制”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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